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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tk yys]斩手之邀

 

拉郎髭茨 也有酒茨。(刀剑乱舞)髭切x(阴阳师)茨木

另有膝丸出没

雷到的话不负责,喷我的话……我还是会写……

考据不是特别多,见谅。就想对邪教试试水。

7k字一发完。

短篇。


——

斩手之邀

 

茨木童子被一阵爽朗的清风唤醒,这才发现自己正像条老狗一样趴在草地上,刚才那一觉睡的真香,他翻个身,冰凉的地面也刚好惬意,他看到四下里影影绰绰,一片漆黑幽冥,像在深山老林里面,辨不清这是何时年月,何样世代。

他躺着,泥土是湿的,叶片上还沾着水露,像下过一场雨,对于自己怎么会在此处,他毫无眉目。难道是与谁决斗一场,而负伤徒留此地?又或者自己喝多了酒梦游似的爬到山坳上来了?

好歹他还知道自己的大名是什么,这就足够了。

茨木童子。

自那一天在水镜中看见自己果然是鬼的面目,他就蓦然听到了命运的召唤,要从众叛亲离的家乡走远,他所归处,是在天边,所有魑魅魍魉亦没有什么恒心,都在四处游荡。啊,妖所为妖,是人们已成为他们所恨弃的对手。

既然不会向往着归属,就与人类有着根质的不同。然而他们都在与同类的缔结交联之外,发现了更极致更美妙的可追逐的东西,强权力量、永世不老。这一点与人却是相同的。

茨木结识了酒吞童子,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说中的古老妖怪,寸步之间便可将人屠戮,却也把他收伏。这位光彩夺目的将领,他常伴左右,寸步不离。然而至七条大道劫掠的时候,源赖光队伍里一个叫渡边纲的蠢货居然砍去了他的一条手臂!

好一把刀!也敢妄图做他的对手!

茨木又想起那几天丧失手臂的自己被死亡逼迫,是何等的焦灼……!七日之内寻不回他的断臂,他就要法力尽失、性命亦有可能受到威胁。好在酒吞竭尽全力,才挽救了这生死攸关的局面。他那时于是再次在心里许下誓约,要一心赤城为这个人鞍前马后……

但即使寻回来了,断臂既断,不可能再复原,他就得永远拖着个残肢,这要是成功的战绩倒也罢了,关键是他为手下败将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于是那肩膀上的刀印成为了辱没他的刻痕,铁烙的疼痛,热辣的恨意……

——无数的回忆激惹着茨木的脑袋,他捶地而起,这就想到,他原是偶然听说,某个地方能找到那把再次流离失所的千年古刀,才独自出发,结果现在跑到了一个根本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……这事他自然对主领酒吞童子讲都未讲。念及此,茨木残酷地嘲笑自己,一把刀竟然成为他断断放不下的执念——平安以来,他寻它已有百年。

髭切……

茨木童子站起身松松筋骨,黑夜里小风袭袭,吹得他甚是爽快,他检查自己身上的装束,铠甲配饰一概不落,紫黑色层叠的绸布衬里,照旧破损杂乱,与出发之时无异。那么他的回想确实没出差错。茨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右臂,却摸到了结结实实的肉体。

他撩起衣服翻过来覆过去地看,是他的胳膊没错,连肩膀连接处也毫发无伤。

茨木百思不得其解。

自己莫非还在梦中吗?

正在怅惘之时,茨木感到一把刀的尖刃在他的背部自上而下划过,在他断掉的肩膀处划得最重,茨木一转头,就发现自己披在身后的长发已经被削去了大半,幸有铠甲阻隔,这一刀才没有伤到身体。

而一瞬之间,那把刀又指在了自己的眉梢。

茨木倒吸一口冷气,直觉握刀的人可与酒吞相提并论,甚至更为强大,让他竟察觉不到对方的行动,片刻就被冰冷的杀意压制住。

茨木纹丝不动,静待着对方出现一丝漏洞,好能让自己逃脱得开。

他的视力毕竟异于常人,夜色浓稠,他也能辨别得出对方的长相。面前的男人短发凌乱,与他一样的白,英眉朗目,金眸含笑,却是相似的淡漠凛冽,这男人穿着现世的挺阔服装,宽肩窄腰,体魄健硕,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大。

“你是谁?”茨木问地底气十足,这时候再没有底气,那就只有等死了。

对方却轻轻把刃尖儿从他额上挑过去,那刀收回的时候,碰过他的犄角,声音几乎细不可闻,茨木脖子上却兀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茨木觉得很怪。

林中一时安静,好像除了他们两个,什么生物的气息都没有了。

“你不是人类吧。”茨木看对方没有回答他,继续说道。

男人点头,他执刀的右手放下,刀也收到鞘里边,茨木的心因此安定几分。

男人道:“你还真是没变。”

“你认识我?”

“认识,千年之前,一面之缘。”

“这么久……难怪我记不得。说吧,你叫什么?”

他这句话说得颇有点像临死前的豪言壮语,而对方只是笑而不语。

“我不会杀你的,试试刀而已。”男人把刀装配好,端详着茨木说,“你迷路了。”

“对。一觉醒来,我就在这里了。”

男人笑道:“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,不介意的话,随我一道下山,也许你会认得路。”

“那就麻烦你带路了。”

说完他有些后悔,对一个方才以刀相向的人,他竟这么快就放下了戒备,这在酒吞之外是第二个。

兴许,是男人脸上优雅的笑意在说着,他言出必行,不会胡乱出手伤人。

茨木一时觉得得到了强者的赦免而松了口气。身处异境竟能相遇强敌,他的心中因此又涌动着兴奋。

他们在阒无人烟的半山腰上一道走着,互相都很安全。

茨木打着赤脚,湿凉的泥地走起来软而舒适,使他想起来自己刚为妖的那些日子,对,在千年以前,他身上还残留着人的感触,妖力也半是压抑半而觉醒。

当初是如何放开自己,去追逐在身体流窜的陌生力量,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

也许是他最后的人性去选择成为一个妖怪。

那人性是他知道自己无家可归。

“你是哪里的妖怪?千年的道行,我不可能没见过。”茨木问道。

“我一直隐姓埋名。”对方答。

“隐得了一千年?你真厉害。”

“不,是被人忘了一千年。相对的,我也忘记了这一千年。”

“我听不懂。”

“我有一个弟弟,然而我忘记他的名字了。我们都是没有名字的,”男人看着茨木,像在询问他:“我们也没有想要的。”

他的金色的目光像美玉一样吸引茨木直直看着,这一刹那,茨木懂得了些男人话语中的含义,男子所言,确凿无疑。他们其实是没有名姓、也没有渴望的物件,摆着放着,一千年像活了两千年,太倦了,倦到只有受到糟践的时候,才怒发冲冠地跳一跳。

“有些东西是不能忘的。”茨木说。

身旁的男人轻叹出声,像一座山威严却难负重荷、颓然欲塌。

长存的人对于长存的话题确也不想触碰,茨木于是灵敏地换言道:

“你打扮得挺有意思的。”

“这个?”男人拽着自己的近军装近西服的外套,说,“蛮好看的不是?我喜欢白色。”

“现世没有人会这么穿吧。也没有人会配刀了。”

“是啊。但是战争还存在,纷乱、矛盾……不过,都与我无关。”

“确实如此,由我们的力量掌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”

“你也是,装束没什么变化,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差不多。”

“哦?我喜欢古一些的,最起码,不能把自己忘了吧。”茨木扯扯自己右臂的衣袖,说:“很奇怪,我仍然觉得我在梦里,我的手臂已经断了那么久,怎么今天就长出来了……?”

男子笑着拨开两侧生长奇高的灌木丛,对茨木说:“这边走。”

穿过无迹可寻的林间草地,茨木的脚终于踏上了一条能辨明的土路,他们的交流也变得畅快起来。

茨木说:

“这山路真是极其难走……”

“同感。对了,你刚才说如临梦境,我也恰有此意。可以告诉你的是,这里的历史已经被改变了。”

“难道、我回到过去了?!”

“没有。只是历史变得混乱了。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在任何一个时代,却可以去往任何一个时代。我和我的同伴的任务就是将扭曲的历史扳回正轨。”

“那么,应该是我误闯进这里了……”茨木陷入深思,他向身旁的人问道,“你知不知道怎么回去?”

“尚不明确……不过你可以暂居此地,我会帮你找到方法。”
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
“暂时无法言明。”男人摇头,再次神秘地笑了。

可他的笑容很好看,怎么都看不腻。

“其实我是来找一把刀的。”茨木犹豫了一下,说,“找到它,回去也好,留下也罢,都无所谓了。本身我就是游子漂泊。”

“敢问那把刀的名字?”

男人的嗓音和缓温润而富有磁性。茨木看向他的脸,发现他的睫毛长而浅白,像蛾子纤微的羽翅。

在这引诱下,茨木脱口而出:“髭切。”

对方笑了。难掩住笑意似的,喉咙里都发出轻轻的呼噜声。

“为何?”男人笑停了,问他。

“为何?……可能是最后的残念。”

“找到它你会怎样?”

“……”

会怎样?茨木曾经想毁灭那把刀,然而现在身处破灭,唯一想摧毁的只有自己。

 

看起来两个人各怀鬼胎,都不吱声了。

深紫色的天空下,没有风,薄纱一样缥缈的云层,散不去。地面渐渐干燥,能感受得到砾石硌脚。快下到山底了,茨木终于能嗅的到动物的气息,这才有点现实的感觉……狐、獾、兔子……他停下来朝背后望过去,走下来的这段路像被慢慢灌进了生气,而那山顶上才是他们真正该待着的地方,沉闷的剪影,破碎的幻境。

“大半夜的,你怎么会到山上去?”茨木问道。

“跟你一样,我也在找一把刀。我丢了一把……在古久的过去,两把刀几次分合,易过多少家主,见了多少残酷的兄弟阋墙、族氏纷争,我有一种感觉,它们就要重聚了,所以我夜夜漫荡来寻。”

“看得出来你是爱刀之人。”茨木道。

男人没有理会茨木,他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。

“以为自己会想起来什么,我却与浓雾相融到一起,夜晚并不使人清醒,是相反的浑浊……”男人的语调悠长动人,嘶哑的歌声余音唱到另一个心里。

——与这个人交友想必也是这样的感觉。

“我很能理解。”茨木道。

“很快,天要亮起来。夜间的谈话又从属于夜间,从我们身上一溜烟的飘走。我们会变成另外的人,继续日复一日的生活。”

茨木点头,道:“你会找到它的。就像我对髭切的预感……你刚刚问我找到它会怎样,我也常常试想——我终于拿到了那把刀,但当我将它摆置到身前的时候,还会有那独属于鬼怪的怨恨仇寇吗?可能……逝去……时间在刀身上留下明确的坑疤,怎样都无法修补,我们两个是一样的残破。然后静静盯着,我能看到它最光洁辉煌的模样,荣誉永远留存下来了……能看到我自己。正像砍掉这右臂之时,它切刚断骨的锋利,凌驾于强敌之上的戾气。斩断,只有非人的武器才能做到……命中注定罢,我得以完整的姿态来再次与它对立。”

正在茨木兴致勃勃地陈讲的时候,树叶落在他头上,他没有顾及,而男人替他拂去了。

“茨木童子……”男人道。

茨木惊讶道:“你怎知我的名姓?”

“所交锋过的对手里面,我只记下你。”男人站住,用自言自语的声音说。

仍有一个惦念他的有情之人,茨木眼中深味,哑然。

“你的朋友来了。”男人用左手指给他看——

“喂,茨木!”

是酒吞!他背着硕大的鬼葫芦,红发像偃旗息鼓的火焰,酒吞风尘仆仆地站在街道土路的接壤处,背后是模糊虚假的黯淡青光,他大声招呼茨木道:“快过来!我可算找到你了!……小心!”

茨木没能跑过去,原因是曾经斩碎他头发的那把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下面,他吸气,屏住向后退去,男人改用臂弯钳住了他的脖子,勒得他无法喘气。

“等一下。”男人道。

茨木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到一阵鸟爪搔过脊背似的的恶寒,一如最开始指刀相向的杀意,果然这个男人剥夺他生命轻而易举,茨木心想,死在这样的强者刀下也是难得——不过还是想活。

酒吞看着两个人僵持着,右手掐住背后的葫芦塞子,将动未动。

男人把自己右手上的刀,移交到茨木手上,让他拿住。

他在他耳处温柔地说:“现在你拿到它了。”

茨木还没有反应过来,就被男子向前猛推一把,他震惊地喃喃道:“你是……”

“我是那把刀。”男人的眼睛撇过茨木手上,说:“它无魂,我有命。”

“髭切?”茨木向男子走近一步,说:“你是髭切?”

刀柄滚烫,握得他手心发汗,颤抖。

髭切也走向他,两人面对面,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出点什么。

事及此,茨木有些哽咽,他追寻的东西竟然具有人的样子,它活着,穿过了同样世代的浮渣碎屑,用同样的黄玉色的眼睛注视着他。

“你怎么会是一把刀……?”茨木问的是这个人,不是它手里的物。

髭切回避他的问题,说:“……啊,你削成短发也没差。往后也收拾收拾自己吧,游野的孤鬼啊。”

“我……”茨木欲言又止,他看到髭切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,看到他并不想具有感情,只是被赋予感情。

茨木右边的鬼手像被火一直烤撩着疼,他顿顿地说:

“断臂之仇,没齿难忘。”

八个字,情深意长。

“这才是你。”

髭切笑得很是凄凉。

“茨木!走了!”酒吞在他身后喊着。

“刀,我收下了。”茨木对髭切说,然后回头向酒吞跑去。

酒吞才把葫芦塞子拧好,就察觉到凭空的杀气,他大喊一声:“谁在林里!”

无人应他,倒是喝得一声,长刀破空、劈头盖脸地砸下,酒吞反手拿葫芦抵挡。

扬沙迷人眼,尘土漫过天。

“酒吞童子!安纲没砍了你的头吗?!”敌人叫道,“真是幸运啊,来报道的第一天就能遇见你这样的恶鬼——就把你的性命收到我的战绩里吧!”

“呵啊!……茨木!”酒吞唤他应战。

茨木的眼睛仍在不远处的髭切,那尊风骨伟岸、不动的雕像,哦,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点悲切痛苦……听到这句叫吼,茨木很快回头,与酒吞交替了位置。茨木有些紧张地握住手里的刀,此时他的手已与刀柄烧黏在一起,他寄望于能从那个人的刀中获得战胜这一场的力量,然而他已经很久没有拿持过武器,因此两刀相抗,他的步式挥打相当不得章法,而对方的攻击却极为狠烈。

对手的一切有关刀的方式、力量、视野、思想,都在自己之上。

茨木已预测到自己的失败,他提前感受到了悲哀,想必髭切也看到了这样的结局。

可是对于结局,谁都不能阻拦,这就是历史。

敌人叫嚷着:“吾乃、源氏之重宝,膝丸!!”

“源氏……啊啊!!”

茨木吃痛地喊出声,原来他的右臂在膝丸的斩击下,孤零零地整个掉落了,连同右手的刀,一并狼狈地离开了他的身体。他终究还是差了一点。

“呃啊啊啊!”

——他惨叫着跌倒,像受伤的动物一样把上半身死死抵住地面,想要缓解疼痛。

酒吞极快地拾起他的手臂,掩护茨木向后拉开距离。

膝丸正要乘胜追击,却听得髭切在远处阻止他:“且慢!”

想来膝丸应该认出了这是他的兄弟,便没有挪开脚。

“茨木……!”酒吞不失稳重得用衣布条给茨木包上巨大骇人的伤口,吐息却慌乱了。他余光看见敌人并无动作,便迅速地说:“我们两个敌不过对方,只有逃了!”

酒吞的大掌压住茨木右肩缺口处,茨木仍在剧烈的失血和痛疼中,热泪滚滚几乎睁不开眼,即使大口呼吸也无法降低他此刻的苦痛晕眩,他不时发出愤怒的叫喊与可怜的呻吟。

“手、我的手……”茨木道,他的脑门上滚下一颗接一颗豆大的冷汗,失去手臂的痛苦,他怎么会忘记、怎么会原谅呢?!再一次、再一次败在源氏刀下……砍的刀仿佛淬过毒,右肩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将要撕裂他全身的惨痛,茨木的意识在迷蒙与清醒中饱受折磨。

“你的手我护着,不会有事的。”酒吞道。

“唔啊!……髭切,那把刀,髭切……”

“也在这里。”

“给我……给我。”

酒吞把右手臂与刀一起放到茨木怀里,急切地道:“走吧!此刻再不走,难保性命啊!”

“……等一下、酒吞……”

茨木满口满喉都是血,难以再张嘴说话,他在朦胧的视线里找到酒吞的眼睛,固定住,他要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他。

仅仅两三秒的时间,酒吞的眼前仿佛看到了……与这个人千年之内全部的喜怒悲乐、云风雪雨。他的心稳了,继而把茨木紧紧抱在怀里。

他们俩仅用眼神在心中对话。

茨木道:

“你怎么会到这里来?”

“我来找你,就像你当初找我。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在找那把刀呢?……找了很多地方,才听说这里有鬼怪出没。回去的时候,要再陪我喝酒啊。”

茨木看见此时的酒吞紧皱着眉,他脏兮兮的脸上仿佛有两道不甚明显的水痕,原来,这个人身上有着,比他的兄弟、亲人、乡里还要令他怀念的人性,比无数错过的人类还要疼惜爱护他……

“抚我起来……”茨木虚弱地只能发出细弱的呻吟,全身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,泥土也被染得深红。

酒吞让茨木靠在他身上,支撑着他一丝不乱地坐正。他抹去茨木脸上水洗过的汗液,茨木于是能完全睁开眼睛了。

他的淡金的眸子,还是有生气的。他们两个对视一眼,茨木下定了决心,把那断臂与刀——使出全部力气向不远处的髭切扔去。

“拿下!”茨木喊完这一句,变咳出了一大摊血。他的生命确实不胜以前恢复的快了。

茨木看到髭切面向他而立,浅葱色头发的膝丸则把自己的刀收回去,他们两个有着一样风格品味的服饰打扮……看似已经相认了。

兄弟相认,是件乐事。

“看来,历史终究是不会改变的。”髭切说,“我还想过,与你相坐庭中畅谈一场,好了却尘世心愿。我们……你们和我们,是永远对立着的……见着一面,便也无憾了。”

他内容凌乱却语气冷静,高高在上又似水柔情。

髭切左手捡起那条已经变成焦黑色、狰狞丑陋的手臂,两手相牵;他右手拿住自己的刀,说:“原来你的手握起来是这样的。我也还记得,砍去它时,你血的滋味……”

茨木微弱地笑了,他努力把声音放大,说:“……就当我是应邀而来,曾经那见过一面的邀请,呵呵……现在,又把这东西返还回去。拿下吧……这次,已经不用拿回来了。”

髭切把两手的东西都紧握着。

东方既白。一瞬间太阳就从地平线跳跃出来,晃了他的眼睛,他才发现自己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滴。

不成体统了啊,他想。

“哥哥,我们该回去了吧。饶他们一命还不行吗?”膝丸有些不耐烦地撒娇道。

髭切对弟弟摇摇头,让他不要说话。

那年对敌时的兴奋及颤抖,通过手中所牵之物,一并传到了髭切心里。而如今,他对战斗完全失去了兴趣,却也能够完美做到器物才有的精魂,处变不惊的杀人、屠灭,不究原因。

唯一产生兴趣且有过联系的人就要在他眼前……

髭切与茨木相距不远,此时却像遥隔了两座山一样迷茫地相望——直到茨木疲惫地闭上眼睛。

“我收下了。”髭切郑重其事地说。

茨木点头,胸膛低缓地起伏,他感到自己每次呼吸都带着难闻的死的气味。

“这场仗我们会打赢的。”髭切道,对自己、对茨木、对最后的主上。

从第一代家主追朔下来,多少辰光过去了,他再次触摸到了这么一种模糊而坚定的信念,像被温暖柔韧的胎衣包裹着。

他的存在还有价值。他还有前进的余地。

时代于他,是相关的……

髭切向膝丸示意,像担心打扰到两个浅眠的人,他们安静地迈着步子走进林中,而没有选择从他们身旁走过。

髭切怀抱着那只鬼手离去,此后,会换成他将这腐朽的手臂摆置在心里眼前,告解敬畏他们悠长的岁月……

走出了一大段距离之后,髭切转头,林木遮掩,仿若阻挡他的目光。日后想起来,也许那两个还久坐在地上的身躯是他的幻想,他们应该早就逃逸出这个连自己都迷失其中的混乱世界——

他看到茨木用残存的左手抚过酒吞的脸颊,啪嗒一声掉下。

也许他看错了。

他仿佛听见那妖含情脉脉得对自己、对酒吞、对这人间说了一句:

“可以了。”

也许他听错了。

茨木童子昏睡过去,也可能是死了。

 

髭切被晨光里不解人意的清风唤醒,膝丸在他前面走着,步伐欢快。

 

—END—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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